我回台灣了…把痛苦都鎖進馬公的風濤裡

13:00 復興航空GE0506衝上了雲霄,我撐了這麼多天,總算離開了澎湖,我一刻都不想多待的地方。

回家的路怎麼變的這麼遠,遠到要搭飛機了,雲的另一端就是我的家了吧!


13:20 看到了台灣陸地和遠方高聳的中央山脈,我熱淚盈框的嚷著:「我終於回台灣了」,我的思念終於穿越了一片海峽,觸碰到島緣了。不管以後我身在何方,我的心將永遠緊緊的繫著這塊土地。

13:35 飛機開始緩降,台北就在不遠的前方了。

13:42 飛機即將降落,台北就在眼底,新光三越、台北101,掠過中山足球場、中山美術公園、我的家,降落在松山機場。

「台北,我回來了!我的家到了!!」

一下機艙,冰沁的空氣逼來,我打了一個噴嚏,這才是台北的溫度。望向機場外的美麗華摩天輪、大直橋、圓山大飯店,已經奇妙的像夢裡面的風景。

 


結訓假之後,11月17日我被高鐵強力的押回了左營,回到了四海哨,看到了好多人,我好開心,想不到這也是和大家的最後一面了。

我們唱著「同袍情」回到了中隊,好有好有感覺。那一夜我們天南地北的聊著,隔天就天南地北的分離。

我在「登陸艇隊」部待了4天,在那等分發單位。我們是寄人籬下,什麼都不是,因此派工的行程滿滿滿,每一天都很紮實,沒遇過這麼誇張的派掃,從早掃到晚。我們像是清潔大隊,割草機除草、挖水溝、掃餐廳,讓整個隊部都煥然一新。

我的船在澎湖馬公駐防,我的單位瞬間從左營到馬公,我喜憂參半。

11月22日,我和同船的宥辰,搭著傳說中的軍艦「中業艦」到馬公,在甲板上看著戰艦駛在茫茫大海上的感覺很棒,也看到了進出港部屬的Live版,行駛了12個小時,我倆居然都沒有暈船。

被學長接到了偏僻的測天島,看到了我的小艇「494合春艇」,和剛剛的大港大艦比起來,真的是…。

整艘船就15人,小兵才5個,加上要輪休,人員就10個。整艘船的基本運作,就靠2-3個小兵在維持,我是最菜的,什麼都要做。

第一週,我心情極度的難以適應,連睡覺都睡不著,事情多到難以想像,一度悶到想逃兵,但就只是想,我才不是白癡,我要「平安退伍」。

這半個月,我像繃到緊的橡皮筋,壓力超大,每天的情緒就是緊張、害怕做錯事、怕被學長幹罵,我的臉已經磨到沒有其他情緒了。

沒有自由的時間,無時無刻都要找事做,連運動時間都沒有,我被關在船艙裡半個月,連坐牢的人都有放風的時間…。

故事總不是太平凡,「學長學弟制」很重,有很愛釘你、幹譙你的學長,有很愛偷懶的學長,有學長之間互鬥卻是慘到下面要承擔麻煩的學弟。學弟就要認命的幫學長做完所有的事,學長總是晾在一旁,監督著你做。

不只是做牛做馬,甚至跟一隻狗一樣,被叫來叫去,直接用命令的口氣,我好像無名無姓。我知道當兵要放下尊嚴,凡事要忍耐,但我真的很悶,面對機八的學長就是會很幹。

一週,漫長的像過了一個月,時間慢的像遇上了鬼打牆。好無聊,好無聊,好無聊,看著每天海上的暮色,都有想哭的衝動。

淪落在這小島上,每天就是打掃、升降旗、洗碗、混時間,把上面的人侍奉好,做一堆無意義的鳥事,菲傭都比我自由,薪水都比我高。一個人做這麼多事,雖然時間緊很有壓力,但完成時挺有成就感的。

當兵,就是不斷的在數日子,數過第一次懇親,數過第一次點放,數過結訓假,數到了第一次輪休假。一餐吃過一餐,一天撐過一天,升旗降旗,漲潮退潮,這是人生里程中「最長的一年」。

第一次打電話回家時,媽問我:「在那邊過得好嗎?」

我壓制哽咽的語氣:「還可以,新兵就是要會撐!」

其實我想說「我很不好」,我不是想家而難過,而是我想結束這糟透的生活,我想逃出這被囚禁的荒島,卻無助、無力、無奈…。

信棋傳了簡訊:「阿銘,你是無敵戰艦,要加油,別被擊沈啊!」這就是同袍情啊。

宥辰常對我說:「阿銘,加油!我們一定要撐到明年四月回左營!」那時也是學長們退伍,學弟來報到的時後。

宥辰這封簡訊說的不錯:「阿銘加油!熬過以後就輕鬆了,外面的社會比裡面更複雜,不失為一個磨練的機會,要記得我們是最堅強的小兵,不論在哪我們都要有信心幫助自己更成長,相信自己能度過一切困難。」

每次只要一想到爸爸常對我說的這段話,我就會充滿力量:「當你撐不下去的時後,只要想想,明年中秋節的時後,就可以退伍在家裡團圓了,時間很快就會到了!」

我在馬公的每一天都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,我不想讓他們擔心,這一路是他們陪我走來的,我不會辜負家人的期待。

我想「真正教我變成一個男人的,不是女朋友,而是當兵。」

 

當兵可以訓練一個男人從父母飽暖的襁褓之中獨立出來,懂得獨立自主,從零開始去適應團體生活。懂得接受「不自由」、「不民主」、「不公平」的「合情合理」,懂得過「單調」、「規律」的生活是最好的作息,學習一個軍人肩負國家榮譽和使命,培養一個男人肩負家庭的胸襟和想望。

當兵不是去練身體的,是去磨練心智的,訓練堅強、訓練承擔、訓練動心忍性,過程很痛苦,但哪個學長不是這麼撐過來的,當兵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!

太多的情緒一言難盡,我就不再靠背了,我登出了國軍On line,把所有的辛酸和痛苦都鎖進馬公的風濤裡。

這次放假有8天,老鼠銘,你就好好的放鬆吧!

 

六肆零
六肆零

Travel writer & blogger in Taiwan. Sharing photography, travel and life。 喜歡自助旅遊,喜歡戶外運動,喜歡拍攝有溫度的風景,紀錄有人情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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